Skip to main content

獻給我最愛的母親


在12歲以前,我的衣服一直由母親縫製的。她是一位心靈手巧的刺繡師和裁縫師,經常縫製漂亮的衣服給我,將我打扮得像小公主。我對時裝的熱愛、以及靈敏的觸角便是源自她。

我一直希望成為父母的驕傲。當2010年和香港三聯書店合作,初次出版自己的著作<<我的時尚騷靈>> ,關於18位國際時裝設計大師的訪談,便是獻給我的母親。

十幾年後,物是人非,母親與世長辭,當天這篇序言,情卻永在 ❤️


童年時,我常穿著母親縫製的衣服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《我的時尚騷靈》序言

小時候我已經夢想當作家,大概是五、六歲的時候吧?我將用鉛筆寫在單行紙上的小故事釘裝成一本小册子,帶回學校給同學們傳閱。同學們的反應是怎樣?我已記不清楚。只記得我蹦蹦跳回家,興高采烈地告訴長輩們,我的志願是長大後當一位作家。長輩們冷笑著說:「妳想將來當乞丐嗎?」一棒喝打在五、六歲的小人兒頭上。當時母親在旁默不作聲,在她心裏也該不希望她唯一的女兒將來是一位窮作家吧?又或像她般是一位裁縫,靠手藝過活,每天侍候著有錢人,打躬作揖。她的主觀願望是小女兒長大後能成為一位醫生或律師。可惜,世事往往事與願違。我在台灣上大學的時候,主修的是中國文學,還曾在校園文學奨比賽中摘下小說組亞軍的榮譽。我的志願更明確,我不是要當一般的流行小說作家,而是文學家。那是我22歲之前的夢想。

畢業後當然是人生的另一章回,現實是我沒當成文學小說家,倒是少年時令我在校園文學獎裏飲恨,摘下了冠軍桂冠的蔡素芬卻成為了台灣著名的文學小說家,而我卻在香港成為一位時裝編輯,一幹便是多年。這或許便是中國人所說的命。但我並沒有後悔放棄最初的夢想,正如張愛玲也有她的《更衣記》。雖然文字一直佔據了我的生命,母親遺傳的時裝DNA 也同時流淌於我的血液裏。小時候一邊看《紅樓夢》、張愛玲和白先勇的小說,已愛一邊對號入座,猜想現實中哪位貴客是白流蘇或尹雪艷?又或在母親的工藝坊裏,編織珠串項鍊給洋娃娃穿戴,累了便躲在工藝坊唯一的冷氣室睡午覺。那是一間掛滿了一襲襲華麗亮片和閃燦水鑚晚禮服的小房間,只有美麗的衣裳才可以享受這小房間的冷氣。涼風飄送,衣帶飄盪,我則編織著自己的時裝白日夢,長大後要穿上這些漂亮的衣裳。

燈影霓虹、華衣美服 ⋯⋯ 這個小時候的白日夢在我長大後也算如願地變成了我的現實生活,泰半源於我的職業。在歐洲時尚界闖蕩的日子,我認識了一位又一位華衣背後的創造者。他們對我而言曾經是那麼遠,只出現於外國時尚雜誌裏,卻忽然變得這麼近,看到真身,面對面交談。有些後來還與我合作做起時裝生意來,像Victor & Rolf, 也就讓我對這兩位設計師更多一份深入的瞭解。時裝究竟是藝術還是商業?我也不好說。在我心裏它該帶著一份藝術性,雖然最終它須回到現實世界的商業洪流裏。

驀然回首,我的前半生便這樣奉獻了給時裝,由時裝消費者、時裝編輯、時裝零售商,然後又回到最初的起點。每當穿上那一襲襲華衣美服時,我總會想起背後的靈魂創造者,當中交織著我的青春日月和年華,都在不知不覺之間流逝了!大學時的文學作家夢想,我知道永遠實現不了,但童年時的作家夢還是可以達成的,只是變成時裝作家。這一頁頁的時裝故事,是我的,也屬於我認識的時裝設計師們。

謹此獻給我的母親。

Janice Wong

2010 / 7 / 1

年輕時的母親









Comments

Popular posts from this blog

與 Joyce Ma危難中的情誼

昔日我與 Joyce Ma 在 歐洲 時裝周秀場內 在我時裝路上影響我最深遠的一定是馬郭志清女士 ( Joyce Ma ),  我習慣稱呼她為馬太。有一次她談到自己的時裝信念及 Joyce Boutique 的創辦宗旨時 ,  她語重深長地說 :  「永遠當一位先鋒而不是跟風者。」自此成為了我的工作座右銘。 當然 ,  做先鋒永遠困難重重 ,  沒有成功的借鑑 ,  要自行探索 ,  披荊斬棘。成功後 ,  又會背後有很多流言蜚語 ,  競爭者羣起湧現 ,  希望取而代之 ,  將你拉下馬 !  我如是 ,  馬太亦如是。但我幸運地在那十年的國際四大時裝周的採訪歲月裏 ,  有兩位時裝教母的扶掖 ,  一位是馬太 ,  另一位是英國的 Joan Burstein,  不然在盤古初開的 1990 年代 ,  我還要代表一份不會教老外認識的香港本地中文媒體 ,  我如何躋身於 Giorgio Armani 、  Dolce & Gabbana 、 Jil Sander 、  John Galliano  、  Alexander McQueen 等時裝秀場 ?   然後又較任何香港同業獨具慧眼 ,  率先做着好些在歐洲時装界嶄露頭角的設計師專訪 ,  而香港人還未懂得的 ,  像 98 年訪問剛冒起的 Marni 掌舵人 Consuelo Castiglioni ,  我永遠快人一步將第一手最新國際時尚信息帶進香港 ,  打造出那十年的國際時裝周聖經 ,  詳盡深入而原創。我這時裝聖經和「獨具慧眼」還須有馬太和 Burstein 太太在背後支持 ,  不然有慧眼也沒有執行能力 ! 當 2007 年馬太和她的家人從 Joyce Boutique 全線退下來時 ,  她的舊員工感慨地說許多人都變臉了 ,  唯獨我有情有義 ,  依然不時託人問候馬太。我是百般滋味在心頭啊 !  豈是忘恩負義之輩 ?  何況 Joyce Boutique 對於香港的中產及以上的階層來說是一個集體回憶 ! 中環新世界大厦 Joyce Boutique 闊太雲裳夢 任誰也知道在香港 1970 年代經濟開始起飛時 ,  流行外國高端時裝 ,  馬太創辦了 Joyce Boutique 。最初它原為一間小小的服飾精品店 ,  於 1968 年為她家族旗下的永安百貨開設 ,  銷售外國名牌時裝

富貴的巴黎華人

我的富貴巴黎小助理 二十年前我初訪巴黎時裝周,自此有十年經常定期穿梭往返巴黎,結 識了不少居於當地的華人,有來自內地溫州、香港、台灣、亦有柬蒲 寨、越南的⋯五湖四海。 當時這羣旅居巴黎華人的生存狀態大概可以用窮途命舛來形容。若非 一家大小在十三區唐人街、以及第一和第八遊客區刻苦經營着中餐館 ,就像看六、七十年代白先勇和於梨華的悲情小說,便是在當地留學 唸時裝設計的苦學生,有已畢業或未畢業的,統統替內地、 台灣和香港媒體當自由撰稿人和攝影師,也有兼營走水貨的。

走過台灣後戒嚴與前解嚴時代 : 返校

長達38年的戒嚴令,有多少思想洗腦教育?上學也如履薄冰。 鋼琴前,一身儒雅打扮的張明暉老師架著金絲圓框眼鏡、穿著藍白條紋襯衫和吊帶褲,輕輕彈奏著 1934 年日治時期哀怨纏綿的《雨夜花》,訴說著男女思念之情。 「我看這首歌也快要被禁的了。」 站在他身旁一位年輕女教 員殷老師的聲音響道,劃破了如泣如訴的琴音。 門外,女學生方芮欣看到殷老師苦苦勸說張明暉疏遠她,以免洩露他們組織讀書會的事。方芮欣失望,她憤怒,她感到被最愛和最信任的人遺棄,她的初戀被破壞,她暗下決定要報復!向學校教官檢舉讀書會偷讀禁書。 電影《返校》的一幕。師生戀只是引子,那一抹濃墨重彩是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台灣在動員戡亂戒嚴時期( 1949-1987 )白色恐怖籠罩下發生的校園檢舉與鎮壓悲劇。故事藍本來自 1949 年的基隆中學案,多名師生因參與地下左翼刊物《光明報》被逮捕和槍決。 對於一向生活在自由主義之下的港人而言,思想、言論、出版、集會和經貿自由,這不是一頁容易理解的台灣史。「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啊?不就是只看幾本書而已嗎?」戲內的男學 生魏仲廷悲嚎。那幾本書只是泰戈爾的詩集、屠格涅夫的小說和廚川白村的文藝評論集吧了!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在台灣戒嚴時期太多禁忌,讀書會為何犯禁?重點是讀些什麽書! 我不由得想起那些年大學時代留台的歲月,有同學在校門外的書攤打工,被檢舉賣禁書。什麽是禁書?就是凡左翼思想和作家、日文書籍、批判時事和傷風敗俗的也是禁書和禁歌,而傷風敗俗是包括像 1970 年代的流行曲《今天不回家》亦不能倖免被列為禁歌,更遑論像魯迅、陳映真這類左翼文人的寫實小說,連金庸的武俠小說在早年也曾被禁,理由是千奇百怪。 幸好我同學被檢舉犯禁是發生在 1980 年代,台灣政治和社會氛圍開始逐漸放寛,事情最後不了了之,但已夠嚇破膽! 只怪在歷史的舞台上, 1949 年國民政府在中國內戰全盤輸掉了,撤退到台灣,患得患失,杯弓蛇影,長期處在兩岸戰雲密佈的陰霾下怕被解放,同時又期望反攻復國,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和戒嚴令由此在全台實施,民主憲法遭到架空,取而代之的是黨國軍法,鎖島主義,也就不難明白《返校》那時代的悲劇,台灣過往戒嚴時期的狀況,在 1980 年代以前尤為嚴峻。 不過,就算在 1980 年代,政治仍是無處不在